【下午三点半】
金色的阳光刺破灰云，将一道道光柱照射在毛茸茸的青草地上。
然而在青草地之上，却是处处狼藉。
坑坑洼洼的草地，断裂的树木，倒塌的民房与被鲜血染成棕红色的土地。
但早先那嘈杂的炮声，密集的铳声，以及一次次“赞美圣风”的吼声都不见了。
雀儿这个欣喜，来回蹦跳着啄食烂肉。
而勤务兵们则是如同战后的清道夫一般，清理着战场，搜刮着战利品。
按照圣联的规则，战利品是按照战功分配的，私藏战利品是重罪。
其严重程度和无端杀平民是一个级别的，重则甚至要砍头。
圣联与吸血鬼的第一次遭遇战，仅仅在发生的两个小时后便结束。
奇异的是，战团长米歇尔并没有追击多远，便选择了返回。
显然这支吸血鬼军队的战斗力有些超乎他的预料。
不是帝国那种低到超乎预料，而是高到超乎预料。
不管是变阵的速度，战场上的意志力，亦或者铳械的准度，都是超乎他的想象。
甚至于他的追击只是做做样子，新兵们全靠一股气，本身的情况并不乐观。
这还只是一只偶遇的吸血鬼普通军队，要是真正遇到了那种精英军队，该怎么办？
原先新战团的军官们觉得，自己一个战团完全能够完成剿灭吸血鬼的任务，现在却是怀疑了。
只不过汉斯克并不知道这些，他只知道圣联击败了那些吸血鬼。
这足以叫人振奋。
他哼着小曲，推着小推车，车里还装着一个高级吸血鬼，准备送去焚烧。
不少吸血鬼都有假死的能力，要是草草土葬，说不定半夜又刨开泥土跑出来了。
推车内的吸血鬼右肩只连接着一条断臂，腥臭暗红的血液流出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。
这是一只高级吸血鬼，此刻却被一辆堪称简陋的木斗车推着，像是一件垃圾一般。
“你很高兴嘛。”
“打了一场大胜仗嘛。”
这场仗在汉斯克看来表现很好了，可在皮埃尔看来实则不然：“你要是这么想就错了，这一仗只能算小胜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今天这群吸血鬼军队能有效反击和撤退的主要原因，就在于圣联兵团配合不默契。
本来应该是三四个兵团一起发动齐射冲锋，击溃敌军的一个面，保证敌军来不及支援。
预备队只有一个，总不能同时支援好几处崩溃的战列。
但在实战中，第四兵团第八军团行军中冒进，没有与友军配合好，距离敌军太近。
其余几个兵团，要么没赶上第四第八兵团的节奏，要么就是没忍住停下对射了。
导致第四兵团击溃了面对的吸血鬼阵列，结果马上就对上了吸血鬼的预备队。
对面的吸血鬼指挥官也是有点东西的，提前布置好了预备队，利用时间差打了第四兵团一个措手不及。
要不是胸甲骑兵们过来解围，第四兵团就差点被击溃了。
由于胸甲骑兵和第四兵团的调动，完全破坏了整体的战略部署，最终导致其他各个兵团都出现了混乱。
“这下明白了吧？”皮埃尔吐出了一口烟圈。
“那我还是不明白，你不是说这种行进他们练了成百上千遍了吗？”
“你没有走过战列行进，你不知道，就算是最精锐的近卫军，都没法保证横列的整齐……”
战场的地形是千变万化的，尤其是一个兵团横阵展开动辄80米到100米。
他们行进的路线上有灌木、草丛、小溪、土坡乃至篱笆与倒伏的树木。
每个兵团前进的速度，遭遇的阻碍都是不一样的，所以兵团长和战团长都要保持横阵的尽量整齐。
显然，新战团的兵团长们都不是太有经验。
他们可能在训练场上表现良好，可在实战中还是露了怯。
有的走的过快，脱离了其他兵团的支援范围。
有的走的过慢，来不及支援掩护一侧的其他兵团。
新兵中更是出现了逃兵，甚至数量还不算少。
如果不是吸血鬼军队被第四第八两个军团的齐射冲锋战术所震慑，主动撤走，这一仗的胜负还真未可知。
齐射冲锋战术的确威力巨大，但也不是战场上的万金油，一用就能获得胜利。
听着皮埃尔的叙述，汉斯克也是愣住了：“不是说圣联步兵悍不畏死，士气高昂吗？也会有逃兵？”
“怎么没有？当年灰袍谷都有逃兵呢！”皮埃尔白了他一眼，“士气不是护身符，并不是所有士兵都有那么高的觉悟。”
“圣联对逃兵好像很严厉，会流放去圣三一教育队吗？”
“当然，不过你也别觉得圣孙不近人情，圣孙冕下是很通人性的。”叉着腰，皮埃尔指点着营地篝火，“圣联的逃兵是指逃离军队的士兵。
如果你因害怕逃离战场，后方会有军官重新整理溃逃的士兵，甚至还有牧师安慰你。
整理完成后，还要继续出战，多次逃离，也只是被退兵。
驱魔庭对逃兵判断的关键，就是不能不经批准，擅自离开军队。”
汉斯克这才恍然大悟，只是想想他刚刚在战场上看到的尸体却是忍不住胆寒。
那可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可怕战场啊，每走一步，身边都有人倒下。
他隔着远远地看，都吓的腿软，更别说身临其境了。
两铳打散士兵魂，长官我是平民人。
这些圣联的士兵，到底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意志，才能踏上这样残酷的战场？
反正汉斯克是没有这样的心情和勇气。
“我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去找我姐姐吧。”汉斯克沉默良久，才闷闷不乐地开口，“战场不适合我。”
“那是你自己的选择。”皮埃尔耸了耸肩，“再说了，你才14岁，日子长的很。”
“……”似乎是心情并不好，汉斯克只是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见气氛有些沉闷，皮埃尔再次开启话题：“是不是感到奇怪，我会懂这么多？”
“……还好。”
“一来呢，是我身经百战见得多了，二来呢，我儿子就是军校毕业，我偶尔也会看看他的书。
我其实现在都该退休了，主要是在家闲不住，我家的二儿子，就说把我调去管后勤。
但我还是更喜欢跟着军队跑，做做小事，不喜欢坐办公室。
再说了，老子靠儿子升官，那叫什么事？
我这二儿子啊，算是我们家族最……唉不说了，你就知道他是某个战团的战团长就行了。”
“是咱们战团的。”汉斯克闷闷地回了一句。
迈动的步伐忽然一滞，皮埃尔·纳伊的双眼缓缓睁大了，半天才说：“你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达克森说的。”
“达克森……他怎么知道的？！”
“他说，全战团都知道了，就你不知道。”顿了一顿，汉斯克才继续说道，“我认识你的第一天，就有人告诉我了。”
“……”
闷闷不乐的人，又多了一个。 《圣女来时不纳粮》-作者：稚嫩小菠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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